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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9 惜取眼前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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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素衣只是不答,唇边挂着一抹冷笑。爱睍莼璩

    事到如今,有些事情,再不能隐瞒下去了,不管对生者,还是死者,都是一种煎熬。

    沈幕终于开口,吐露出一个在心中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:“素衣,十八年前我跟你娘成亲的时候,你就已经在你娘的肚子里了,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。”

    表姐沈琳一向乖巧懂事,或许正是如此,一生做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,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
    她瞒着叔父与从异地来的商旅偷偷相恋,谁知遇人不淑,商旅在与她交往半年后的一个深夜不辞而别,两月后,沈琳便查出已怀有身孕塍。

    一个女子,失去贞洁,未婚先孕,若是被人知晓,她的一辈子就毁了。

    十八年前,在他与心爱女子相约见面的前一晚,叔父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:“幕儿,阿琳已经有了孩子,除了你,没有人能救她了!”

    而解救她的唯一办法,就是迎娶他的表姐沈琳为鲤妻

    他本与沈府下人之女朱微相恋,为着叔父十几年养育之恩,也为了挽救沈琳的声誉,他不得不弃下心爱女子。

    却不想朱微毅然选择离开沈家,五年后再次重逢,也不过是朋友。

    再后来,便如沈素衣所见种种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,那个女子,也已然不在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胡说!”沈素衣睁大双眼,不能相信,不敢相信,“你胡说,我娘绝不是那种人,我娘已经死了,死无对证,你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娘身上!”

    “素衣,爹没有说谎,这件事,你朱姨也是知道的,……只是如今,倒真是只有我一面之词了……”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沈先生,”一直未曾出声的九歌突然开口,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丝绢来,“你可认得这是谁的?”

    沈幕抬眼,片刻讶然道:“这是阿琳的东西,怎么会在姑娘手里?”

    沈琳独爱梅,是以每一张手绢上的角落都会亲手绣上一朵梅花,这张手绢,他以前曾见过。

    九歌不答,抬手将手绢递到沈素衣面前,“如果真是沈琳的东西,那么这张手绢上的字迹,沈姑娘想必认得。”

    她稍显迟疑的接过,雪白的丝绢,右下角绣着一朵绽放的寒梅。

    而透白的丝绢上面,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。

    信是沈琳写给朱微的,看得出年代很久远了,字迹依然清晰可辩。

    信上详细的解释了沈幕之所以会娶她的缘由,她希望朱微不要责怪沈幕,还说若是不介意,她希望她能嫁入沈家,她愿意将沈幕还给她。

    手中丝绢飘然落地。

    呐呐开口:“……娘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?”

    沈幕不知她看了什么,就信了他的话,只是回答道:“你那个时候还小,她想告诉你也没有机会,原本想等你长大了些,但终究没有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沈琳死后,他更是无处开口,即便不是亲生,他也早已将沈素衣视为己出,而她毫不掩饰对他满满的恨意,让他开不了口。

    时间拖得越久,越觉得无法启齿。

    沈琳站在原地不动,脑子里一片空白,五指在身侧缓缓收紧,泄露内心最真实的情绪。

    九歌知她心中所想,看着她道:“沈姑娘,你娘其实也并非是要你重振什么沈家,她可能已经察觉出你的不对,只是那时候来不及,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是、是吗?”她迟疑开口。

    其实已经不知道该相信。

    什么指尖一暖,被人轻轻拉住,她仓惶低头,随即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眸,只是这一次男子眼眸里的,不再是无谓的淡漠,而是让人消融的暖意,她不由一怔,也忘了要挣脱。

    或许心底里无法否认,那三年沉寂的岁月,她的心是如何复苏。

    “沈姑娘,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不容易,被人欺骗,被人伤害都在所难免,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,”九歌

    道,“漠城近年来失踪了不少青年男子,实际上被姑娘囚禁在这里,此事并非无人知晓,只是知情人却替你隐瞒至今,这些你心里未必不清楚,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,一直不肯相信身边人对自己的好,兵器榜排名第一的不是剑,而是仇恨。”

    不管是沈幕、魏旻寒,还是已经死去的…..朱微,没人肯多说一句,不过是为了保护她。

    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,沈幕等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,却是魏旻寒首先开了口,视线转到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子身上:“两位,到底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魏公子不必管我们是什么人,拿钱办事,才是你们铸剑家族的规矩,我要的剑,在下想问何时能拿走?”

    沈素衣没有应,怔怔站在原地,仿佛没有听见。

    多年来坚持的,憎恨的,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意义,如今事实真相被人剖开,竟是与过往记忆全然不同的画面。

    魏旻寒接过话:“公子何必戏弄我们,若真是为了湛泸而来,方才就不会阻止我,——不妨直言。”

    从他在密室里见到九歌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他们绝不是为了铸剑而来。

    君衍终于不再绕弯子,唇启:“很简单,我要魏家祖传铸剑谱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应该知晓,魏家七年前曾发生过一场大火,剑谱早在七年前便已被毁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他兴致盎然的挑了挑眉,“那这事就不好办了。”

    对话就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魏臻护送人出了城后折返,众人从密室中陆续离开,唯独只留下君衍和魏旻寒。

    那一夜,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九歌并不知晓,只知道睡得迷迷糊糊之际,君衍上了床来。

    身上仍带着秋夜的凉意,那凉意直往被窝里钻,她下意识缩了缩,然后身子被人从后面抱住,她原本想开口问些什么,然而刹那困意席卷,大概只嘟囔了几句,最后的意识里,似乎听见了男子一声轻笑。

    也不知在笑什么。

    第二日醒来,沈家宅子里已经人去楼空,连丫鬟仆从都不见了踪影

    睦舟带着手下从廊前过来,在他面前跪下:“公子。”

    君衍长身玉立站在廊前,负手点头:“任命书不日便到,希望你能不负我的期望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定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!”睦舟告退下去了,这一次,背影挺拔萧然,似乎短短这几日,就已经全然脱胎换骨。

    九歌十分疑惑:“你跟他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说什么,他不是不聪明之人,只是缺少一个人点醒罢了,漠城县令懦弱无能,不如换一个人试试。”

    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,但他若是不好好把握,他也绝不手下留情。

    “沈姑娘他们……?”

    “被囚禁的人全部回了家,沈幕带着她暂时离开漠城避避风头,这么些年,她恨意太深,也需要时间慢慢融化。”

    “那魏旻寒……”

    君衍回头朝她一笑:“军队正缺一名铸剑师,他是最好人选,我已经派人连夜送他去了京城。”

    九歌无语,脑子里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,半响从喉咙里吭哧出一句话:“……狐狸。”

    她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又说不上来,魏家铸剑谱既是从宫里带出来的,宫里怎会没有?

    如今才恍然大悟,他竟连她也一起骗了,他哪里是要什么剑谱,他要的根本就是魏旻寒!

    正在此时,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啼鸣,听到声音,君衍两手捏合凑到唇边,口中回应着发出一声轻哨,头顶苍鹰高昂的叫了一声,随即翅膀张开,径直盘旋而下,稳稳落在他的肩头。

    取下苍鹰脚上绑着的字条,待看清字条上的字迹,君衍神色微凝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萧隐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。”

    陈国失踪了十三年的公主终于找回,两日后将在陈国宫廷中举行迎接公主回归的欢庆大典,同时,也算作

    是为病重的陈王冲冲喜气。

    九歌同君衍即刻收拾东西赶往陈国,出漠城的时候,马车经过了明月楼。

    明月楼仍旧大门紧闭,门前红色的灯笼积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
    来往的人群议论,有叹息,抑有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想起那个紫衣女子,九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,总有一天,沈素衣还会再遇到魏旻寒,她却已经永远没有机会。

    彼时君衍正低着头看书,头也未抬的轻描淡写了一句:“歌儿,我不是沈幕。”

    满目山河空念远,不如惜取眼前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