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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让爱成往事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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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很多年后,当墨浅画回忆起如今的点点滴滴,她总在想,究竟是什么时候,她心神不宁、放松防备,让陆随年就这样大剌剌地长驱直入,闯进她的胸怀的呢?

    怎么想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,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这个在t大门口,黄昏像一幅动人的油画的下午。那泼染后的天空,晕色过的阳光,和挺拔俊逸的陆随年,居然,那么像她因为回忆而杂草丛生的世界里,点燃黑暗的光。

    池西就站在她的右边,有力的手指强硬地拽着她的手腕,脸上的表情像天边变幻的云,或惊喜,或冲动,或担忧,或失落……

    而陆随年轻轻握着她的左手,轻轻的,仿佛没有重量,但却有实实在在的温度从他的掌心蔓延到她的指尖,温暖她凝固的血液,安抚她颤抖的心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陆随年这样说。

    浅画没有惊讶也没有反驳,只是温顺地看着她,眼里流淌着一股莫名的温柔,那样多情的目光,看得池西的心尖,突然像被什么可怕的虫子咬了一口般,疼得整个心尖都蜷缩卷曲起来。

    尤唱晚也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这纠缠的三个人,然后她轻轻细细地叹了一口气,仿佛能够预见这日后的纷乱纠葛,也仿佛,在浅画瞬间变得软腻如糖般的眼神里,看出了些许端倪。

    池西望向浅画,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,却是对着陆随年说:“是吗?你的女朋友,很像我的一个故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个故人……”

    当浅画坐在西街这间装潢简约却不失精致的咖啡屋里,面对着面前这一杯她许久不喝的卡布奇诺时,又想起了这句话。

    是啊,故人,故去的人,池西,你难道不知道,你在我的心里,已经死了么?

    “怎么?不合胃口?”见浅画正盯着咖啡发着呆,池西搅动着自己面前的蓝山,问道。

    浅画没答话,只是笑笑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以前,你很喜欢的。”池西目不转睛地看着浅画,说。

    “以前……”浅画笑着抬起头来,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,克制着自己心中涌着的躁动,握住拳头将头扭到一边再不看他。

    以前,我还喜欢你。浅画在心里这样说着。

    “可是现在,我不喜欢了。”看着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,浅画这样回他。

    这条街还是一样,跟三年前一样,不太热闹,也不太冷清。

    这间咖啡屋还是一样,跟三年前一样,除了天花板的颜色被重新刷成了宝蓝色,除了收银台那边两株绿萝长大了一点,除了那片留言墙上的字句变多了一点。

    其实,没什么不一样。

    浅画的目光,移到那片留言墙上,上面堆满了用各种颜色的笔写的字,最上面的一层,有人用很粗的红色笔写道:“牛牛和猪猪要一辈子幸福。”

    呵呵……一辈子……

    也许是一辈子,也许是明年,也许是明天,又也许,就是下一秒……

    “还能找到我们当时写的东西么?”见浅画的目光被留言墙吸引,池西也望向墙的方向,半是询问,半是感慨。

    “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?陈年往事了。”浅画一直在勉强自己笑着,即使现在,她的脸部,明明就僵得发硬了,但她依旧翘着嘴角,语气不起半点波澜。

    池西好像并不意外她的反应,没接话,也只是淡淡笑了笑。然后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,半抬着眼睑问道:“陆随年,真的是你的男朋友么?”

    “是又如何,不是又如何,和你有半点关系么?”浅画的忍耐已经渐渐支持不住,语气里开始压抑不住地带了嘲讽和厌烦。

    池西显然听出来了,他抬起眼,将浅画眼底隐藏不住的愤怒和憎恨看得一清二楚,心里涌过一阵无奈和愧疚,他放柔目光,喑哑着嗓子轻声唤道:“峦峦,你别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别叫我!”浅画尖叫起来,无论她怎样捏着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,但是这一声“峦峦”还是立刻让她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,她脸色发白地握着泛青的指关节,猫咪般哀鸣出声:“你不配叫我!”

    这是她的小名啊!墨少恒就是这般喊她,带着满满的宠溺和爱,让她从小到大都觉得,这称呼像是一杯刚刚调好的蜂蜜水,暖暖的,甜甜的,浸得她的心肺都温温热热的。

    当初池西也给她这样的错觉,当他也像墨少恒那样唤着她的小名的时候,当每次她站在他身旁,他沉稳地说着“峦峦,跟着我!”的时候,她当时真的以为,他会像墨少恒一样,爱她到永久。

    可是永久到底是多久?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啊,这一声称呼从池西的嘴里出来,便像是一根锋利的刺,刺得浅画耳膜发痛,脑袋发紧,胸腔里也一阵一阵愤怒的轰鸣!

    他不配这么叫她,他真的不配!

    池西的脸一僵,眉毛也扭在了一起,露出了一个心痛的表情。

    是心痛么?怎么可能是心痛,浅画嘲讽地想。

    “我们,好好谈谈可以么?”池西软言软语的哄着浅画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是在谈么?”浅画冷着脸回他:“你把我从陆随年的身边拉过来,不就是要谈么?”

    刚刚在校门口,他就是这样说的:“我可不可以,跟我的故人叙叙旧?”

    尽管浅画一直给陆随年使眼色,示意他,她不想跟池西谈,但是陆随年只是深深地、安抚似地看了她一眼,就同意了:“时间不要太长,我还要跟她去约会。”

    轻轻地、像是鼓励般地握了一下浅画的手,陆随年就放开了她,任她被池西带着走,任她被池西拖到了这个她已经三年多都不敢再踏足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恨我……”池西小声地说。

    “是,我恨你,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。”浅画咬着牙说:“可是,那也只是以前了。现在我不恨你了,事实上,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,我都忘了你是谁了。”

    浅画抓着大腿,竭尽全力去撒谎,池西当初是多么利落的丢了她,她就要多么利落地忘了他。

    两两相忘,这才是爱情里保持骄傲最基本的法则。

    “可是我现在回来了……”池西喃喃地说,两只眼睛像两颗燃烧着的火炬。

    这是浅画多么熟悉的眼神啊,每当池西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,他便是这样一种眼神,迫切而充满渴望,期待却饱含野心。

    “所以,你回来干嘛?”浅画咬着泛着紫色的唇,斜着眼睛问他:“是荷兰的食物不合你的口味,还是荷兰的妞不对你的心意?”

    池西明显地一怔,失神地看着她:“你变了,从前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浅画淡然一笑:“不像以前那样天真了是不是?不再好骗了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”池西顿了顿,缓缓说:“从前,你从来愿意把我跟其他的女生联系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又是重重的一击,猛然地落到了浅画的胸口上,毫无防备便砸得她一阵头晕目眩。

    以前!她怎么有勇气跟他坦然说着以前?!她怎么敢承认,这么多年她还住在以前里,逃不出来?!她怎么有信心能泰然自若地听他说着以前?!

    求求你,别再提以前了……

    浅画在心里这样哀求着,双手在桌下死死扣着,尽量压抑住自己的表情,嘴上却还是强装着冷漠:“我说过了,我忘了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么?”池西显然不信,当然,浅画不是演员,所以她眼神中不受控制溢出的隐痛,也让池西不能相信,他试图伸手去握浅画的手,浅画却满眼防备地使劲往后靠了靠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池西叹了一口气:“我真的让你那么伤心么?”

    快要忍不住了……

    浅画的心里,有无数个声音在说:眼泪……快要忍不住了……

    但是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,勇敢地看着池西,大声地质问:“你到底还回来做什么?又要回来抢我爸的项目是不是?这次……还要我给你偷方案么?”

    池西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浅画,是了,是厌恶,是真正的厌恶,彻底的厌恶……

    当浅画说起当年的事的时候,她居然,神情里只剩下了厌恶……

    “这次又是为了什么?”浅画依旧讥诮着:“又是你的梦想?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?钱?女人?权力?这次又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池西的脸上,爬满了痛楚,当浅画就坐在他的对面,满脸憎恶地提起当初的事情,他终究再次尝到了那样蚀骨的痛楚,这痛楚,和三年前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三年前他跟她分手的时候,就是这样的痛,太痛了,以至到现在,还历久弥新,而现在这样的痛重新涌过来,和三年前的感觉一样,池西有种深深的绝望感。

    他弄丢她了,真的弄丢了。

    “你说话啊?”浅画不懂池西沉默的含义,事实上她也不想懂,她只想现在池西能跟她吵一架,吵一架就好,让她能有合适的借口摔门而去。

    因为她真的撑不住了,情绪堆在胸口,她难过得快要爆炸了……

    “现在我的梦想,是你。”池西终于开口。

    这话,他是按着胸口讲出来的,他看着浅画的面庞,目光里全是哀痛和不舍,那样的一双眉目啊,让浅画瞬间便以为,他说的是真的。

    再也控制不住,浅画粗暴地摔了凳子就冲了出去,眼泪像六月突如其来的大雨,又急又狠地冲刷着她的面庞,灼烫着她的心。

    眼前的路已经模糊了,浅画已经看不清这整个世界,她谁都看不见,她想,这是一场梦,只要忘了就好,只要醒了就好。

    于是她就这样软绵绵地跌进了一个撞上来的怀抱里,也不管是谁,浅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衫,腿一软便蹲了下去。

    对方把她拎起来,紧紧拥进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肩膀,温柔地说:“哭吧,最后,哭一场。”

    是陆随年!

    这样软软腻腻的温和嗓音传进浅画的耳朵里,浅画终于分辨出是陆随年。是啊,这温暖的怀抱,分明就是陆随年。

    再也克制不住,浅画终于松开咬着唇的牙齿,放声大哭,那声音,像极了草原上走丢的小羊羔,在半夜人静时,彷徨无措的啼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