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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7章 生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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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玉喜心道:难道有好戏看了?

    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短褐的青年,褴褛的衣衫遮不住魁梧健硕的身材,一膝跪地,双手抱拳,眼神灼灼望着明宏。

    明宏不自查地皱皱眉,他认识他,岳三,莒县出了名的地痞。成日无所事事,谅仗着块头大,有几下拳脚,专替人收利息租金过活。说白了就是收高利贷的流氓。

    刘掌柜见岳三又不要脸的来了,还是趁着东家巡视的时候来,气就不打一处出:“去!去!这里是你说话的地吗!”说着喝令活计把他撵走。

    岳三双腿却如钉钉,任凭两个伙计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。他也不看刘掌柜,只抱拳向明宏:“明老爷,求您给小人一坛兰花烧!”

    玉喜愣住,这人……跪在这里,就是为了要一坛酒?酒鬼转世不成?

    “小人父亲一生嗜酒,每年冬至都要买一坛兰花烧。他常说,一辈子得兰花烧此酒就足了。如今父亲病入膏肓,临死前只想一坛兰花烧。我知道兰花烧是绝迹珍品,只求明老爷赏小人一坛,让我爹安稳上路。从今往后,小人的命就是老爷您的。”说着便梆梆梆磕头,路上的石板,都是摆放了百余年的,虽然光滑但却硬如铁。才磕了几下,岳三的头便肿起来。

    明宏有些不忍心,刘掌柜却不愿让他多说,“我说岳三,你自己不学好,连累你老爹被人打伤,想喝酒又出不起钱,就来求我们东家。你当我们开的不是酒铺是善堂啊!”

    他本来就讨厌岳三,快三十的人了,镇日在街上闲逛,得罪了地头蛇,被人打个半死,要不是他爹护着,准得被人活活打死。

    “我说你识相点就快走啊!别逼我赶你啊!”

    酒茶本来就是消耗品,更何况是二十年前绝迹的兰花烧!这样的奢侈品都是专供给富贵人家的。

    岳三跪着往前挪了几步,跪挪到明宏跟前,明宏将玉喜藏在身后,吩咐宋嬷嬷:“先把小姐带进去。”

    宋嬷嬷忙和刘掌柜的婆娘忙扶着玉喜往酒铺走。玉喜她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!她可不是日日都能出来的,就算出来也不是日日都能遇见大事!

    遂笑拉住宋嬷嬷:“嬷嬷,咱们在窗子里看一眼,就一眼,万一他要是坏人呢,我可得保护爹爹啊!”

    刘掌柜的婆娘却噗嗤一声笑出来,拉着她道:“大小姐倒真是孝顺,还要保护老爷,只是您看看那岳三,您打的过他吗?”

    玉喜隔着窗棱子瞅瞅那岳三,肩宽背后,胳膊腿都健壮有力,再看看自己,小细胳膊小细腿,身高还不足一米四……呃……确实打不过……

    “我那当家的是个练家子,有几下拳脚,而且咱们铺子里还有三四个伙计呢!大小姐您就不用担心了,还是让妇人领您去歇息吧。正好昨日二丫的舅舅送来几十斤大螃蟹,有几个都比老妇的脸盘还大呢!还有好多长得奇奇怪怪的贝壳和小鱼,大小姐您不去瞅瞅?”

    刘掌柜的老婆极力拿海味诱惑她,她也知道当着铺子里伙计的面看热闹总归不好。就扶了宋嬷嬷往后院走。

    当然像她这种有一颗八卦心的人,一路自然也不会闲着,从刘掌柜老婆的嘴里探听出岳三的情况。

    很老套的浪子回头的故事,只是不知道这次是真回头,还是假回头。

    岳三从小就是个皮猴子,不读书,大字不识几个,倒是有一身力气,却不愿种地,便谅仗着自己块头大,力气足,做了地痞流氓。后来不知怎么,得罪了更大的地痞流氓,被人在街头劫击。这时候,那些所谓朋友,所谓兄弟,所谓义气,早都特么不知道钻到哪个老鼠洞去了!还是自己亲爹舍身救子。儿子虽然救下来了,但亲爹却命不保夕。

    岳三也不是第一次来求兰花烧。三天间来了十几次,刘掌柜受过他的拳脚,不喜他为人。若是要平常的白干酒也就罢了,他要的还是兰花烧这种珍品,刘掌柜自然不会给他。他就在门口一直等着,终于等到大东家明宏来巡铺子,才上演了刚才那一幕。

    男儿膝下有黄金,像岳三这种重义气的人,最好的便是一个硬气。他既能为了父亲跪求美酒,到底是有孝心的。只是不知道她爹会如何处置。不过,照她对她爹的了解,明宏是个慷慨之人,这酒妥不了是要给他的。

    果不然过了一会儿明宏进来,玉喜便问她爹给了酒没有。

    明宏很大方,不仅给了,还给了半斤之多,还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!要知道,洗兰泉被封了二十年,新的兰花烧还没有酿出来,明家现存的那点子兰花烧还不足十斤,更何况可都是二十年前的珍品!茶是新的好,酒却是陈的香,二十年的珍品就这样轻易送了人!

    她真是很无奈:“爹您怎么知道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?万一是浪子假回骗酒喝呢!”

    明大宏笑笑:“反正就是半斤酒,咱们没了,再酿呗!但万一他爹就真的好这口,这样或许他爹喝了酒,一高兴身体就好了呢!”

    她黑线:大宏宏,你当你卖的是仙丹妙药啊!这破酒还能起死回生啊!

    “爹,我还没发现,您老还是“圣父”来!”

    “圣父?是什么?”闺女最近嘴里常蹦出一些奇怪的词啊,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满嘴海港子话的扈妈妈学的。

    “玛丽老苏苏!”

    调侃完她爹,玉喜跟着就进了存酒的后院,青砖铺地,南墙底下顺势盖起一溜三间打通的青石屋,整整齐齐排列着百十口酱色大酒缸。里面都是从兰陵县运来的各色酒类,瞅着倒是干净整齐。

    明宏捧着茶,瞅见闺女站在窗前看着院外,眉头皱着,一会儿摇摇头,一会儿嘟嘟囔囔。

    “阿醺,有什么不合宜的吗?”

    玉喜回头,想了半晌,道:“爹,咱们去前堂转转吧,刚才只顾着看那个岳三了。”

    她想看看,这明家的生意到底做的如何。

    明宏叹口气,招呼玉喜到他旁坐下,摸着她发间的珊瑚珠子,面上浮现一抹忧色:“爹这辈子,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到儿子。若是爹注定一生无子,你那两个妹妹,莹喜脾气骄纵,闰喜她……庶出的也就那样吧。若是过继了,等我百年之后,明家大房的担子就怕要全压到你身上了!”

    “爹,您说这些做什么!阿醺还会有很多弟弟的!”

    其实她心里也明白,古人最重视的还是子嗣,她爹明宏在这场过继之争,三个当事人中最大的弱势,也是无可挽回的弱势就是没有儿子!

    明宏轻轻拍拍她的头,“鬼丫头,你又知道自己会有很多弟弟?”

    “当然啦!”玉喜下巴翘起,眉眼弯弯,“爹你可是圣父哎!”

    明宏大笑,伸出手指点上她额头:“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啥,但我知道一定很厉害,而且不是什么好话!”

    爹,你真的不是穿越的吗?连“不明觉厉”这样高大上的词都知道!

    捋捋玉喜垂下的小辫,明宏继续教育玉喜:“你娘的意思,想必你今早上也偷听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明宏戳戳她的鼻尖,笑话她:“没偷听?!那你今早上站在窗外又不进去?耳朵竖的都快和兔子耳朵一样长了!”

    难道不是她娘亲说话声音太大了吗!

    明宏不理会她的辩解,继续道:“你娘的意思,是想把你嫁给仕宦之家,为诰命,做夫人,衍圣公府是你娘为你挑到的最好的。但是咱们这样的商贾,那些官宦人家根本就瞧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爹为什么不听你娘亲的,非要带你出来走走,就是想你跟着爹爹多学学,将爹的生意经学到手,爹再给你招个小女婿。等爹老了,走不动了,爹的家业就都交给你。你们好好经营,这样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,两个妹妹也能照顾好。”

    呃……给她招个小女婿……这是要招倒插门女婿的意思吗?怎么她娘亲孔氏不是这样想的?

    “当然啦,爹能给你生个弟弟是最好!那你和妹妹就有依靠,你娘在明家也更直的起腰!”

    说完,明宏拍拍手,道:“走吧,爹带你去前堂转悠转悠。”

    玉喜点点头,明明这一趟出行,她是来散心来着,怎么让明宏一说,她反倒觉得更加沉重了。

    还没走出屋门去,宋嬷嬷却不知道从哪蹿出来,手里捧着披风,拦住玉喜去路,黑着脸坚定不移道:“姑娘,将披风披上吧!”

    玉喜欲哭无泪……这可是大夏天啊,三十多度啊,她穿着衫子裙子就已经够热的了,还要再加一件披风,这是要捂出一身痱子的节奏啊!

    转头看看一手抓着螃蟹,一手握着鱼干的小鲜儿,玉喜等到眼睛:我不是让你看住她的吗!!!

    小鲜儿咕哝咕哝嘴里的牛肉干,冲玉喜吐吐舌头:谁能斗的过宋嬷嬷啊!

    玉喜瞪她一眼,不争气的家伙!一见了吃的连亲娘都能扔了!

    宋嬷嬷的碎碎念就是那如来佛的五指山,她作为一个十岁不满的小猴子,想逃都逃不出去。只能顺从地披上大到连脸都能全部遮住的团花披风。她很想告诉宋嬷嬷,这个披风真的很像东北大炕上那种绣满鸳鸯戏水团图的床单啊……

    跟在明宏身后,屁颠颠往酒铺前堂去,前堂很宽大,正对着门是摆放的各种酒的展架。展架最中间,也是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的就是闻名青州的兰花烧。

    小小一个白釉为底,青花为表的瓷瓶,虽然只有半尺来高,但却是整个架上最值钱的。

    她只能说,任何事,不能看大小,也不能看外表,金玉里包裹也许是糟糠,败絮中说不定包的是金银。

    南面墙摆了一溜紫棠色大酒缸,莹润光洁。这些酒缸都是密封着的,有时打开一缸,由一个伙计用白铁唧筒把酒汲在酒坛里,酒香四溢,飘得很远。

    一直在柜台里收账的副掌柜,瞅见东家出来,忙从柜台里迎出来,打个千:“东家安,小姐安!”

    明宏摆摆手,“你去忙你的,我随便瞅瞅!”

    刘掌柜跟在身后,心里咕哝:随便瞅瞅,哪次小姐跟着来能随便瞅瞅!哪次不是闹的鸡犬不宁,天翻地覆?!

    看来老爷是有心将产业传给这个大小姐,自己以后可得瞅准靠山啊。

    想着想着,忽然计上心头,东家要是准备把酒坊交给大小姐,那岂不是得入赘一个女婿?!思及此,不禁心花怒放,自己那大儿子今年一十有五,如今在县学里读书,不知道他能攀附上东家这个亲家不能?

    玉喜提着披风跟在明宏屁股后面,看明宏在前面耍威风。

    看起来她爹明大宏做生意,无非也就那么几条,信用好,酒铺除了做本街的生意,主要是做乡下生意。

    种田人上城打酒,都用一种特制的酒葫芦,葫芦腰里拴两条麻绳作为拎手,或者挂在腰间。这样的葫芦,一般能装二斤酒。他们常常把酒葫芦往柜台上一放,就去办别的事情去了。等办完事回来,酒已经打好了,葫芦口塞着塞子,包着油纸,纸上盖了红曲印的印记,上面印着一个“明”字。分量足不足,成质对不对,绝对没有人怀疑。明家酒坊的名声就是这样积淀的。

    明家酒坊出品的酒从来不敢掺假。曾有个酒铺的仇姓掌柜私自往自己铺子里卖的酒里掺水,被明宏发现,直接砸了他店里所有从明家贩进的酒,消了他在明家进酒的路子。

    酒商们虽然有竞争,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,明家是青州酒业的代表,是风向标,既然是明家都不搭理的人,那在青州,他基本上就混不下去。也是从这件事之后,明宏开始自己开设分铺卖酒,不再假借他人之手贩卖。

    当然,酒铺的掌柜活计也是一大重点,“掌柜的为人要和气,伙计们手脚要干净。若是熟主顾来了,一定要起身招呼,还得奉上一杯热茶,别看这些是小事,但就是小事一件件积累,才能有大作为。”

    玉喜在后面连连点头,她懂,明宏说的这个叫量变引发质变。

    明宏踏出门,往门外廊下看了一眼,眉头一皱,回头问刘掌柜:“炉子呢?炉子不是要天天烧着吗?”

    刘掌柜忙回:“现在天热,喝热酒的人少了,小人就没点炉子。”点着炉子,炭火费每日是个不小的数目。

    “人少了?那就是还有人喝了?”说完指着玉喜,“我闺女就喝不得冷酒,这世上喝不得冷酒的人多了去了,快点给我点上。”

    他明家酒铺比别家酒铺,就是在铺子外多一个炭炉子。一来可以暖酒,二来过路的人可以暖暖身子。冬日里,风雨里,趁着炉火,喝一口暖暖的热酒,热气发散到四肢百骸,然后再赶路,那路自然就变得顺畅起来。

    若是没了炉子,那他们和别家酒铺还有什么不一样?